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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淺予的人物畫有西方寫實的根底,但他的一些意筆人物畫突破了寫實的局限,強化了筆墨和線條的表現,其人物造型的準確性多來自寫生手法,這使他的意筆人物畫更接近傳統文人畫。較之葉淺予,黃胄更加強化了人物畫的線條表現,速寫式線條的迅疾多變構成黃胄人物畫的一個重要審美特征。黃胄的人物畫以線破形,凸顯人物畫的線條表現,較之徐派人物畫更具生動、自然之效,更促使京派人物畫向傳統文人畫傾斜,從而構成與徐氏學派人物畫不同的審美取向。
從蔣兆和到葉淺予、黃胄,都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徐氏寫實主義對人物畫創作的觀念籠罩,這標志著寫實主義人物畫逐漸向傳統文人畫過渡。但這一切無疑都仍是在寫實主義內部進行的,無法從根本上沖破寫實主義的框架。徹底沖破寫實主義的觀念,推動中國人物畫的現代轉型,還要依賴時代審美觀念的變革和中西美術融合碰撞背景下的多元化審美價值。
“85美術新潮”在為中國現代美術帶來多元化審美的同時,也促使中國現代美術創作呈現多元化態勢。在當代中國美術全面經受西方現代主義及后現代主義藝術思潮沖擊的過程中,傳統文人畫也作為制衡力量開始走向全面復興,而寫實主義在經受了現代藝術對它的全面沖擊、洗禮后,也以頑強的生命力,主動融入現代美術思潮,以新的面貌和創作形態繼續占據著當代中國畫壇的主流地位。
京派繪畫創作開始沖破“素描為一切造型基礎”的寫實主義觀念,開啟全新的現代探索。在繪畫觀念方面,后京派畫風打破了主題性創作的泛政治化母題的轄制,弱化了繪畫的意識形態價值取向。在繪畫語言方面,素描寫實手法已從唯一正宗的地位開始降落,西方現代派變形、夸張、抽象、潑彩、構成、肌理等造型手法成為這個時期京派人物畫創作突破寫實畫風轄制的有效手段。西方現代印象派、后印象派、野獸派、立體主義等現代畫風恰恰與中國傳統文人畫相互融合,開創了后京派文人畫創作的新格局。
后京派傳統文人畫的復興主要體現在山水畫方面。從20世紀50年代中期起,以李可染為代表的京派山水畫派在畫壇迅速崛起,成為寫實主義山水的北派典范,與以傅抱石、錢松喦等為代表的金陵畫派南北遙相對峙,兩者成為20世紀中期中國寫實主義山水畫的兩大流派。后京派山水畫基本上全面拋棄了寫實主義山水畫的創作路子,重新回歸文人畫山水傳統。他們的山水畫不再像李可染山水畫那樣注重反映社會現實、表現宏大敘事和政治性母題,而是一如傳統文人山水畫那樣強調表現心性和筆墨韻味。雖然后京派山水畫家所宗法的南宗山水,使他們無法在風格圖式上認同李可染,但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不面對他,李可染仍然是一座無法繞開的大山。從當代新文人山水畫派的審美創作傾向我們可以看出,當代山水畫有忽視風格、偏重筆墨的傾向,這導致當代山水畫復古風氣的盛行。但僅就復興傳統山水畫、重建其價值尊嚴而言,當代京派山水畫無疑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傳統文人畫的復興對于京派花鳥畫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京派早期以花鳥畫為宗,如齊白石、陳半丁、陳師曾、李苦禪皆以花鳥畫著稱。20世紀50年代之后,無論人物畫、山水畫皆走上寫實主義道路,力求用寫實主義推動中國畫的現代轉型,而唯有花鳥畫逐漸邊緣化,與寫實主義相對立,成為被抑制的對象。20世紀80年代中期之后,京派花鳥畫在全面回歸傳統文人畫的同時,也開啟了花鳥畫的現代性探索,除筆墨之外,其在圖式、構成、風格等方面都力求追尋一種現代況味,因而在后京派花鳥畫創作格局中,除大寫意花鳥畫外,也出現了工筆寫意花鳥、現代花鳥畫。這個時期,最具影響力的大寫意花鳥畫家要數崔子范。崔子范并不是學畫出身,這使其從根基上就掙脫了來自傳統繪畫的種種束縛,齊白石曾稱他的畫是真正的大寫意。
就京派繪畫的現代性范式建構來說,其人物畫最為成功。通過對西方現代主義的吸取和與傳統文人畫的融合,京派寫實主義繪畫基本完成了人物畫的現代轉型。在后京派人物畫家中,張道興是最出色的,他的人物畫雖有寫實的底子,其本人也有駕馭宏大敘事的本領,但他的畫已沒有多少素描的影子了,而是純以傳統筆墨線條為之,這突出表現在他的人物畫的面部刻畫上。他不用光影陰暗界面的素描法,而是用平涂勾線極力靠近傳統筆墨,但造型的準確卻來自寫實的深厚功底。因而他的畫雖極力強調變形夸張,但形準卻成為其人物畫達乎神韻的前提。
關鍵詞:兒童藝術率真稚拙荒誕現代主義
一、引言
人們過去并未意識到兒童隨意而愉快的涂抹有什么特殊意義,更談不上對兒童藝術的發現及關注,然而,隨著人類藝術史上對兒童藝術的發現及現代藝術的產生,兒童藝術在當代藝術世界的位置正日益凸顯。現在,“兒童藝術”已是被普遍接受的概念,兒童藝術中那種形象的簡化、畫面的和諧、富有表現力的線條、大膽的純色平涂以及那種無意識的創作狀態,使得西方現代藝術家懷著新奇的目光從兒童藝術中汲取營養。
二、西方現代主義藝術大師對兒童藝術的認識與評價
兒童的作品究竟有何魅力?為什么會吸引全世界藝術家的目光?在兒童藝術中,兒童常常以其天真率直的心態每每使我們拍手稱快,是任何人為的方法都無法企及的。兒童藝術是無意識下創作的作品,是兒童心智和心緒的自然流露,往往呈現著藝術創作最初的也是最純粹的源泉。其構圖造型稚拙有趣,似無法之法,有意想不到的生動。正如黑格爾所說:“兒童是最美好的,一切個別特殊性在他們身上好像都還沉睡在未展開的幼芽里,還沒有什么狹隘的東西在他們的胸中激動,在兒童還在變化的面貌上,還看不出承認繁復意圖所造成的煩惱,因而在兒童繪畫里表現出來的是他們對事物無意識的、天真率直的看法。”兒童藝術更具創造性和表現性,注重個人感受。兒童天性充滿熱情,能主動、自由地表現畫面,兒童看世界有他們自己的獨特眼光,他看起人來,只看到一個人的一個大頭,頭上的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什么耳朵、頭發、眉毛,他都沒有看見,所以他不畫一個人的身體,他看得不重要,只畫一條線來表示。這些入眼的觀察對象在兒童的心目中形象分外鮮明。兒童是畫其所想而非畫其所見,因此兒童畫出的作品往往想象豐富,用色大膽,富有生氣,有更多的靈性。西方現代派藝術中,反叛傳統,追求單純和質樸無華是其共同的目的和重要特征,因此,現代藝術家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兒童藝術,而且給予兒童藝術以高度的評價,甚至對兒童的藝術狀態和兒童的藝術作品崇拜不已。現代藝術大師畢加索曾說過:“我曾經能像拉斐爾那樣作畫,但我卻花了畢生的時間去學會像兒童那樣作畫。”這在當時是很有代表性的。其實這種對兒童藝術的新的認識和評價在野獸派那里已有所表現。康定斯基崇拜兒童藝術是因為他認為兒童藝術是對事物內在本質的直覺表現,他說:“兒童除了描摹外觀的能力之外,還有力量使永久的內在真理處在它最能有力地得以表現的形式中。……兒童有一種巨大的無意識力量,它在此表達自身,并且使兒童的作品達到與成人一樣高(甚至更高)的水平。”畫家馬蒂斯、杜飛、夏加爾,尤其是克利、米羅和杜布菲等,同樣感到了兒童藝術的魅力。西方藝術家所向往的那種無意識的創作狀態、“信手涂抹”在兒童藝術那里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三、西方現代主義繪畫對兒童藝術的借鑒與模仿
從19世紀后半葉起,西方畫壇發生了重大變化,眼花繚亂的西方現代畫派,既受到兒童繪畫在藝術形式上以及表現技巧方面的啟發,更受到兒童對待繪畫的基本態度無意識的強烈沖擊。對兒童藝術的推崇與模仿直接反映在他們作品的形式中。克利就一直崇拜兒童的這種天真狀態,并以自己的方式加以模仿。克利在繪畫技巧上使用兒童那種環繞的、粗陋的輪廓線,反應在作品《動物園》、《他喊叫,我們玩》和《女舞蹈家》中,這些畫中線條技法與兒童素描的線條技巧很接近,盡管它更細窄,更優美。《高架橋的革命》畫面上簡單的甚至笨拙的高架橋,表現出了克利對兒童畫天真稚拙的形象以及符號化形象的興趣。在米羅的繪畫世界中同樣可以感受到這位大師對兒童藝術的推崇,在他1948年至1953年的許多繪畫作品中,人物沒有身體表現,頭部直接安在以球形腳為末端的直腿上,整個臉像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或圓形,這種極端單純化的形象的變體,也就是兒童畫中的“蝌蚪人”樣式,如作品《在甲殼下部》、《黎明時瞪羚的哭叫》和《繪畫》以及早期最有名的作品《農場》都已呈現出一種兒童般稚拙的風格傾向。后來由于戰爭,米羅的作品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怖之感,但畫面依然保持他那種天真、優美的風格。如系列《星座》及《女詩人》都是在戰爭的威脅之下創作出來的,但我們從中看不到任何血腥的痕跡。無怪乎有批評家說:“米羅的天才是一種返老還童的天才。”涂鴉和兒童藝術也是杜布菲的范例和靈感來源,他特別贊同用最簡單的正面和側面形象及兒童的輪廓線風格畫出大腦袋粗陋人物,也贊同兒童對記憶中傳達信息的細節的強調,杜布菲甚至希望以更加粗蠻、直接和確定的方式拋棄“后天學到的手段”,去探討一條回到“藝術基本的、形成的時期,記錄下兒童式的天真與好奇狀態的道路”。在他早期的作品中,如《街上的男人》畫面中描繪的是巴黎的景色與生活,具有一種天真稚拙的趣味。此后,他很快擺脫了克利藝術中那種幻想、略顯天真的氣質,而轉向一種獨特的、奠定自己在藝術史上地位的繪畫創作方法,創作出一些涂鴉形態的作品,如在《人間的聯歡節上》,我們可以看到的一種以此法創作出來的令人厭惡和不安的歡樂氛圍。
西方現代派藝術中的荒誕和隨意性與兒童藝術中的荒誕和隨意是一致的。“荒誕藝術比起優美、崇高的藝術更加深刻地表現了人之所以為人的內在生命力。”這是西方現代畫派對怪誕藝術的看法和推崇。現代派大師馬蒂斯、畢加索等人就從古代非洲的繪畫和雕塑中吸取怪異而又荒誕的特點,在我們的眼中極不符合常規,但這與兒童美術中的無意識荒誕的想法極為相似。西方現代主義繪畫對兒童藝術的接受主要表現在欣賞他們的天然和單純,使得他們的作品具有稚拙的面貌,法國評論家在觀看他們的畫展時,曾稱這些顏色不符合“客觀實際”,藝術形象難以理解。雖說在現在看來有點言過其實,然而的確在馬蒂斯等人的作品中反映出畫家進一步轉向表現內心情感,這也是近現代以來西方繪畫逐漸擺脫傳統上摹寫現實的主流畫法的新的一步,在野獸派繪畫中,馬蒂斯等畫家的一些人物畫有一個特點,人物的形象往往有彎曲的形態和封閉的輪廓線。如馬蒂斯的《浴者》和《海濱婦女》,這些作品使人想起兒童藝術的某些特點,人物的形象看起來“不準確”。上述這些對兒童藝術語言的模仿甚至直接挪用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現代藝術家們從兒童那里重新獲得天真、純樸和清新的內在品質。
四、現代主義繪畫大巧若拙
現代主義繪畫在許多方面更借鑒兒童藝術,但他們的目的并非簡單地重創兒童繪畫,在技巧、表現形式上與兒童繪畫有很大差別。兒童繪畫是在生命之初對世界的探索嘗試,表達的是整個生命尚未展開的天性。而大師的繪畫則是在生命成熟階段對探索世界的提煉總結,表達出整個生命發展過程凝結出來的人格特征和藝術個性。所以,兒童畫一張張來看,大不相同,而大面積看起來,其面貌給人的感覺大同小異。大師繪畫則不同,都具有獨一無二性。克利、米羅和杜布菲等現代畫家在對兒童藝術的借鑒中充分展示了各自的藝術個性,他們使用兒童的符號和技法也并非偶然,而是他們比其他藝術家更需要這種敏銳的感覺力,帶著激情去感受兒童的繪畫世界。他們的繪畫有著精致的層次和精湛的技巧,雖然繪畫的最終效果有著明顯的隨意性,但與兒童天真的藝術并未完全融合,保持著各自的獨立性,又相得益彰。兒童的繪畫作品是“原始”形態的、天真純樸的,而又往往以“稚拙”的樣式表現出來。這在兒童是很可貴的,也是許多中外畫家所追求的藝術境界。那么藝術家追求的天真純樸和稚拙與兒童繪畫所表現出的天真純樸和稚拙是否如出一轍呢?這對于我們更深一步了解兒童藝術是至關重要的。審美創造一般都是由拙到巧、再由巧返拙的階段。開始之拙,是生疏幼稚的真拙,隨著審美創造技巧的提高,進入精巧工巧階段,有了豐富的經驗、功夫、素養,才能落盡繁華歸于樸淡,進入大巧若拙的境界。沒有深厚的功底,片面為拙而拙,只會粗陋低俗。戴復古說:“樸拙唯宜怕近村。”(《論詩十絕》)即使是巧后之拙,如果刻意追求拙的外在形式,則是一種造作,失去其真正的天然本質。拙樸絕非粗率平庸之輩所能達到的,它是審美創造高度成熟的標志。追求兒童趣味的藝術家在某些方面與兒童繪畫較為相似,例如:以線為主,平涂色彩,不講焦點透視及夸張變形手法等等。但兒童藝術中的那種天真稚拙的情趣被藝術家們加以發揮、拓展,成為嶄新的藝術形式。雖然他們畫中的“拙”與兒童繪畫中的“拙”有著形式上的相似,但卻又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們是老子所說的“大巧若拙”之“拙”。寫意大師崔子范也曾說:“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孩子只憑熱情作畫。在他長大之后,也應該注意使自己回到童年的心態,去重新發掘自己兒時的天性——自由地而不是造作地在畫中表現自己的感情。當一個成熟的畫家運用這種方式作畫時,當他將藝術大師的精湛技巧與孩子般的天真爛漫融合在一起時,會感到極大的快慰。”雖然西方的克利、米羅和杜布菲等畫家的作品源于兒童繪畫的造型符號,但他們靠熟練精深的技巧來完成。大體上都經歷了由開始的不成熟,到技法日趨精深,進而追求“返璞歸真”的過程。雖然也有追求兒童“拙味”的畫家未經過專門的訓練,但他們也難免經受藝術傳統的熏陶,前輩及同代畫家的影響與個人技巧的錘煉。克利雖曾說:“無需什么技巧”,但他畢竟經過了傳統藝術熏陶,其藝術風格必有傳統技巧的痕跡。可見兒童的稚拙是幼稚的拙,而畫家的稚拙是“拙中藏巧”之拙。“拙樸最難,拙近天真,樸近自然,能拙樸則渾厚不流為滯膩。”拙樸之拙,是大巧,不露痕跡,使人不覺其巧。它是“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濃”(《東坡題跋》),在平實樸素粗散的形式中,蘊含著深厚的審美素養和豐富的情感意味。沒有一定技巧的錘煉,一味片面追求兒童“拙味”,只會流于粗俗淺薄,達不到自然渾化的拙樸之境。
五、結語
總之,現代藝術家們從兒童藝術中獲取到了造型符號的靈感,同時也通過自己的作品和言論促成了人們對兒童藝術的進一步關注、承認和了解。在現代藝術中,傳統的審美標準首先被打破,幾乎沒有什么尺度可以將兒童藝術與大師的作品相區別。當然,西方現代主義藝術家的作品與兒童的繪畫作品之間的相仿程度,也不能真正完全劃上等號,這些現代藝術大師的繪畫畢竟是落盡繁華歸于樸淡,大巧若拙,拙中藏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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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繪畫材料的特性與美感
在創作實踐中,我們經常接觸和應用很多物理特性不同的材料,這些材料的肌理、質感及帶給我們的審美感受大有不同。各種媒材總能一目了然地透過肌理表達材料的特性,如軟的質感有溫暖、舒適感,硬的質感則具有剛強、冷漠感。又如粗糙、荒疏的材料容易產生艱澀、困難、沉重、力度的感覺,有男性粗獷、堅毅之感。相反,在細致、光潔、瑩潤的質料上則使人感受到一種精心、秩序、甜美,一種女性的溫柔與文靜。
除此之外,豐富的材料種類同樣帶給觀者不同的情感暗示。如彩色玻璃的晶瑩剔透、華麗感;貝殼的色澤妖嬈感;木材紋理別致、自然淳樸;石材光澤美觀、穩重;鋼鐵堅硬、挺拔剛勁;鋁合金輕快、明麗;塑料細膩、致密;現代纖維材料溫暖、柔和、親近。這些都是材料本身具有的獨特美,是其它材料不可替代的,甚至有些材料作品還會觸發觀者的味覺、觸覺和聽覺感受。
自然界存在著許多可利用的材料,如何發現和獲取則需要藝術家具備獨到的鑒賞力和對材料的掌控力。面對現有的材料,我們要去把握它;面對沒有被利用的材料,我們應該去嘗試它;面對司空見慣的材料,我們可以將其打破重組,使之成為新材料,產生新精神。隨著藝術觀念的不斷開闊和現成品的采用,藝術創作的媒材范圍也在不斷擴大。有時,材料本身固然具有迷人的性能和表現力,但單純展示材料表象特征不是目的,真正要做的是借用合適的材料表達藝術精神。當藝術家的情感和觀念與材料的內在精神產生契合點時,作品的表現張力是具有相當震撼性的。
材料藝術性的探索與拓展
所謂藝術性,是指藝術家通過各種藝術手段反映社會生活、表達鮮明、準確、生動的思想情感。藝術性的高低與藝術作品的思想性有著密切的關系,藝術性作為對一件藝術作品的藝術價值的衡量標準,主要是指在藝術處理、表現方面所達到的完美契合程度。針對綜合繪畫材料而言,主要包括:材料語言的生動性和典型性;材料形式的準確性和鮮明性;藝術情節的完整性;藝術手法的精當性和多樣性;材料表現的民族性和獨創性等。自從畢加索在材料藝術那兒打開一扇窗,之后的很多畫家便開始不同程度地在作品中探索材料表現力。分離派代表畫家克里姆特,在許多作品局部大膽運用蛋彩、瀝粉、貼金箔、鑲螺鋇、貼孔雀羽毛等特殊技巧,創造了一種“畫出來的鑲嵌”繪畫,大大增強了畫面的裝飾意味和造型與色彩表現的感染力。野獸派畫家馬蒂斯在晚年也曾用色紙拼貼的手法代替油彩的涂繪,這一方法也使其畫面變得簡潔明快,呈現活潑有趣的效果。超現實主義巨匠達利為了拓展畫面視覺的張力,也常實驗滲入沙石和應用紙板,擴展材料自身的語言魅力。
在現當代藝術領域中,材料作為傳統繪畫媒介的附屬作用早已消逝,脫胎換骨地成為藝術家感悟和表現客觀物象的最有力的工具和武器。當下,材料作為觀念和藝術語境的重要特征,逐漸突破了單純的畫種間和畫材間的禁錮。通過借用和吸納許多非繪畫材料的成分,獲得嶄新的藝術效果和震撼的視覺張力,像裂紋漆所呈現的不同紋理變化,紙類拼貼的自然條紋,乳膠沉重的流淌感等。在材料選擇上除了前面所提及的玻璃、石材、塑料、鋼鐵等,媒材還被廣泛拓展到稻草、泥土、鉛塊、油漆、膠合板,甚至將洗衣粉、肥皂、火藥等用于特殊效果的制作中。材料成了藝術家不折不扣的表現語言和形式邏輯主體,也成了藝術家標新立異、不斷進行形式探索的核心。
但材料的應用已不僅涉及技術方面,更多地包含著藝術家創作中觀念的更新和對新材料的理解。德國“新表現主義”重要藝術家基弗,成長于德國戰敗的沉重歷史背景和陰影之下,他選擇了一種徹底、純粹的本土藝術,充分利用各種綜合材料,包括使用油彩、泥土、鉛、石頭、模型、照片、版畫、沙子、稻草、蟲膠和其它有機材料,他所描繪的一系列風景畫充滿了痛苦與歷史追索意味。巨大的畫面,復雜的肌理,以及“合理”的材料語言,給人以震撼的視覺沖擊力,并賦予作品主題和觀念以鮮明的觸感。
因為綜合繪畫本身具有很強的形式感和表現力,媒材的多元性又為畫面增添了全新的視覺感受。因此,許多現當代藝術家在創作手段和途徑方面大動腦筋。他們經常采取間接制作效果,比如使用計算機繪圖軟件制作樣稿再噴繪成數碼照片,設計制作底紋和肌理效果,應用絲網印刷技術,塑料薄膜壓印手段,以及用汽油、煤油淋灑、點燃以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等各種方法。波普藝術家安迪•沃霍爾為了迎合信息迅猛發展的時代需要,經常利用絲網印刷進行多次復制,以此反映在美國消費文化下人們復雜的變異心態,推進了20世紀中期的材料藝術語言的探索。
有時,藝術家們發現利用間接制作手段表現出的畫面效果常令人驚喜,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偶發性的存在。如材料使用后呈現的神奇的色彩層次,火藥燃燒留下的斑駁痕跡,石蠟融化又凝固后的流淌狀態。這些意外收獲都有可能成為當代材料創作探索新層面的酵素,由此打開以材料本體語境打動和感染觀者的發展新格局。
勞申伯格對材料的應用范圍非常廣泛,尤其對絲綢質地的運用手段很高明,效果讓人著迷,其實此類材料作品的效果來源純屬偶然。據說一次藝術家在工作結束后,用廢絲綢團起來擦拭機器上的油墨時,無意中發現油墨一層層地滲透進絲綢里,層層疊疊,撲朔迷離,之后憑著對材料的敏感,勞申伯格抓住這次偶發的靈感,經過多次試驗,最終解決了絲綢、絲網印與油墨的技術難題,作品達到了理想的效果。
觀念與材料的結合
何為觀念,它不是一個概念、一種主意、一些可以用語言來描述的思想,而是指人在感性活動中體現出來的思維水平和感悟能力,即充滿悟性、禪機的智慧。在力透表象的反省中,觀念性包含著藝術家對材料感覺的敏銳和滲透思想的醒悟,所以他們關注當下社會人的本質與價值、精神信仰與尊嚴,強調對現實的批判;所以他們注重藝術的情感性,通過材料形式語言中不同的暗示信息,使作品具有獨特的思想情感印記,帶給觀者各異的視知覺感受;所以他們使材料傳達出一種特殊的文化符號內涵,它承載著藝術家自覺反思和傳承中國傳統文化中智慧地對待自然、對待萬物的思想情懷。
藝術家呈現在綜合材料創作中的感悟性和觀念性的特征有兩個,一是對當下生存思考和人文關懷,二是對新舊媒介的綜合,兩者共同構成了現當代藝術家對材料敏銳的捕捉能力,這就與傳統意義上的繪畫方法和思維方式有很大的區別。除了提倡創作中應打開無意識的大門,發掘潛意識的因素之外,更強調材料探索性和手段選擇性,如何讓材料作品中的思想與手段有機結合,這就需要藝術家智慧地探尋到那些具有他所需要的媒材形態和藝術觀念高度吻合性的材料。
材料大師塔皮埃斯認為,一件藝術品所具有的感人力量并不僅僅取決于材料本身價值的貴賤,重要的是它承載著藝術家的精神。在他看來,只有將材料作為媒介把藝術引向象征,才能創造出不可見的震撼。塔皮埃斯常利用材質的美感、簡約的色彩以及肌理與刮痕等手段,表達出塔氏的神秘意境和哲學象征。《作品2號》運用水墨、石灰等綜合材料,在灰蒙蒙的紙上浮現出類似繭狀形態的白色圖形及與之相對的黑色圖形,以黑白灰和點線面的組合使一團原本雜亂無章的線條成為了開啟整個畫面的智慧和光明的思想。從他創作意識和思維觀念中看出,他的思想具有東方審美哲學的影子,這應該與他深入研讀《道德經》等東方佛道、家文化經典的個人經歷關系很大。
其實藝術家在材料創作中接觸媒材的動機無外乎有兩種,或是帶著構思去苦苦尋找他中意的材料,或源于最初迷戀材料媒介的材質美感,卻漸漸發現潛藏于內的觀念表達。不論是哪種情形,在選擇媒材時藝術家都要先對材料及其特性進行深入的思考和充分的探索,同時與自身經歷和性格喜好相聯系,找到契合點,有過此番經歷的作品必定帶有藝術家鮮明的個人風格和感染力。但這一完滿過程通常很難在短期內隨著藝術家本人的意愿實現,他們總要經歷一番實踐探索和創作意志的考驗,需要不斷的培養和嚴格的訓練,以及多個階段與材料相互磨合。
第一階段作為一種創作手段的補充,憑借材質的特征美感豐富加強藝術作品的外在表現力,這是材料參與創作的初級從屬階段。
第二階段才真正進入材料本體表達的審美階段。由于材質的本體展示有不可替代性,直接將材料特性應用于創作實體,在展示材料作品留給觀者的初步記憶的同時使“視覺潛質”得以淋漓盡致地發揮和表達。但此階段還只是媒材進入審美本體觀念的確立階段。
第三階段是物質內涵的升華階段。綜合材料創作表達中除了要表現材料的審美功能,還要通過精神觀念提升使其進入具有特殊意義的視覺語言。材料既是藝術家的記憶性物質和精神聯合物,同時又具有廣泛普遍的象征性,能否“讀懂”材料,是否把觀念和材料語言“合理”地融為一體,材料作品中是否傳達著藝術精神性,這才是藝術家在材料創作中追求的真諦和此階段最需要解決的關鍵。
有人說尚揚是中國美術界20世紀80年代以來最富于否定自己和漸進性強化材料表現的藝術家。他經常在畫布面前“折磨”自己,苦苦思索,在一遍一遍的嘗試中期待材料、技法中出現的奇跡來牽引自己的創作構想,從他的藝術歷程看所言屬實。從早期的《黃河船夫》的蘇式風格到《狀態》系列、《大風景》系列及《董其昌計劃》系列,從單純架上繪畫到使用多種材料的“綜合”,他的作品手法和創作觀念變化劇烈而徹底。
20世紀80年代初,為了表現黃土高原的拙樸、苦澀,尚揚就曾實驗使用油畫顏料和高麗紙,首次嘗試不遵守規則的游戲。20世紀80年代末創作了《狀態》系列,這一系列作品迥異于他以往的風格,紙漿、石膏、乳膠的混合物擠壓在板上或布上,然后再粘上報紙,利用材料本體的審美特性表達近乎抽象的表現風格。之后,為了以更觸目的視覺樣式呈現后現代世界的危機和它對人類身心的擠壓,尚揚的《94大風景》成了火山內部剖面中的景觀,《大風景診斷》成了由人體的病理透視膠片組構的內部影像,《深呼吸》成了以醫療教學掛圖式的肺部風景。尚揚將自己作品的精神性品質定位為對“世界這片大風景”的追問和思索,對人與環境的關系、以及人類生存前景的關注。提起《董其昌計劃》,藝術家更將焦點投向了自然山水的質變和人與自然關系的質變,以多幅圖式并置的方式呈現自然的異化,材料作品中的董其昌式自然山水不僅風化,而且消失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見證。
縱觀尚揚的藝術風格演變,每一次都是由有意識地關注焦點到深入創作內涵,努力探索材料與藝術觀念性的“契合點”,智慧地將觀念和材料語言“合理”地融為一體,賦予材料作品真正的存在價值。
目前,國內外已有很多當代藝術家成功穿越傳統繪畫的樊籬,無論從材料實驗還是觀念融入都蘊涵著豐富性和多元性,有些甚至將材料轉換和時空錯位揉搓到作品中,使其具有超現實主義的視覺空間和觀念范疇,這類作品又因創作過程的艱難引發觀者的深刻感悟。日本藝術家三島喜美代就將硬脆的陶質與柔軟又褶皺的紙質進行材料置換,魔術般地將陶質作品變成“陶紙”作品:揉團折疊的報紙、各種包裝紙箱和貼滿印刷品的方盒變成“紙感的陶瓷”。國內藝術家徐一暉也應用過類似的智慧性表現形式,他用陶瓷把小紅書做成圣經式的神圣書籍,周圍布滿鮮花,像祭壇一樣放在展館,體現對特定時期文化現象的反思。
綜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