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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一、20世紀20—40年代的墨西哥——有關一般概況和人類學界的動向
(一)一般概況
在進入20世紀80年代的現在,墨西哥依舊沒有出現多少令人滿懷希望的現象。經濟的破綻、政治混亂、階層差別擴大、急劇的都市化及貧困新問題,還有煤氣爆炸事故和地震等等,這一切都無法引起人們對墨西哥的喜好。然而,所有這些消極性的現象乃是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便已顯現出來的矛盾表面化的結果,可在此前十年的50年代,卻曾有過一個由經濟發展所證實的布滿希望的時代。在更前的20—40年代,整個社會則似乎呈現出圓滿、富裕的景象?,F實也是這個時期的墨西哥正處于春風浩蕩的上升時期,到訪該國的很多人都迷戀上了她的文化,對該地區表示了深切的關注。這些內、外的動向,使得20世紀20—40年代的墨西哥成就了一段輝煌的時期,因此,馬林諾夫斯基把這個期間的墨西哥作為他最后的田野,也就是十分自然的了。
馬林諾夫斯基對墨西哥的關注,正處于從卡德納斯政權(1934—1940年)到阿畢拉·卡馬喬政權(1941—1947年)的時期??ǖ录{斯政權實現了曾被墨西哥革命(1910—1917年)視為目標的諸項改革,以他執掌該政權的最后一年(1940年)為界,此后美國的影響不斷加強,“產業革命”取得了進展。在文化上,正如何塞·巴斯科賽羅斯在《宇宙的人種》(1925年)一書中所倡導的那樣,將印歐混血文化作為國民文化確定了下來,不過,人們所追求的則是以印第安納(印第安)為基礎的墨西哥式的文化,20世紀20年代由呂貝拉、希凱伊洛斯、奧羅斯克等人開創的“壁畫運動”在卡德納斯政權下日趨高漲。但是,理應支撐這一運動的土著性的文化,很多地方卻主要只是觀念上的產物,現實則是印第安納人在印歐混血人的壓榨下生存岌岌可危,印第安納人急劇地向印歐混血式的農民過渡。無論是作為觀念上的印第安納人,還是作為現實存在的“印第安人”(在這個時期,“印第安納”這一語匯尚未被廣泛使用),即土著居民,乃是舉國關心的大事,如后所述,同時也是人類學界非常積極地予以應對的新問題。
這一時期,迷戀墨西哥的外國人甚多,從而為該國的文化史增添了光彩。被譽為中美洲社會人類學之開創者的羅伯特·雷德菲爾多,20世紀20年代曾到該國旅游,被其民俗文化打動心扉,遂開始了對于特波斯托蘭的調查。以服裝和假面收藏家而著稱的多納爾多·科德利夫婦于30年代來到該國,后來干脆定居在庫埃納瓦卡。這一時期,墨西哥是個自由的天地。佛朗哥在西班牙上臺,左翼人士便紛紛逃往歐洲其他國家和墨西哥等地避難。他們先到達韋拉克魯斯市,然后再分散到聯邦區以及各州??ǖ录{斯曾希望逃亡者到農村地區定居,但由于逃亡者中多為城市出身的人和知識分子,很多人又返回了聯邦區。1939—1949年的十年間,逃亡者多達18494人,幸好墨西哥經濟景氣,這些人適應得很順利,也有幾位西班牙知識分子對墨西哥做出了貢獻,其中人類學者可以范·科馬斯為代表。
(二)人類學界的動向
20世紀20年代是墨西哥人類學的草創期。1922年,在哥倫比亞大學出版了曾師從于佛朗茨·博厄斯的馬奴埃爾·嘎米奧的《特奧梯瓦堪盆地的村落》一書,這在墨西哥是基于田野工作而問世的第一部田野報告,它提出了有關印第安納人和印歐混血農民的村落向國民文化統合的具體模式,為學術界吹入了一股清新的空氣。當時,正在芝加哥大學法學系學習的雷德菲爾多去墨西哥旅游后,也轉向了人類學。此后,他得到嘎米奧的幫助,于1926—1927年間對莫雷洛斯州的特波斯托蘭村進行了調查,并提出了“民俗社會”的概念,開創了社區探究的新途徑。此后,1930年他又和阿爾馮索、比略·洛哈斯相識,并和他們一起于1931年對尤卡坦半島的恰·科姆村進行了調查。
在探究既非“野蠻社會”亦非“部族社會”的中美洲的過程中,雷德菲爾多提出了“小社區”(小共同體)這樣的概念,這是一個實用性很強的概念。鑒于尚缺乏有關該地區的民俗社會和印第安納社會方面的知識的積累,從社區出發展開調查便是很自然的方法。而且,小規模社會也比較適合于個人或少數人進行的社會人類學調查。于是,中美洲探究中的所謂社區探究形式便被確立了,截至20世紀60年代后半期,非凡是在70年代到來之前,這個范式始終未能被打破。
20世紀20年代以后,墨西哥的人類學探究是在美國的強烈影響之下進展的。在經濟上,斯密索尼安探究所、卡內基探究所、芝加哥大學提供了大量的資助。在探究方面,受到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厄斯影響的嘎米奧,和雷德菲爾多的芝加哥學派相結合的阿爾馮索·卡索、比略·洛哈斯,還有耶魯大學的馬林諾夫斯基的合作者德·拉·富安鐵等人,都十分活躍。
人類學探究逐年取得了進展,這既表現在墨西哥國家的探究組織方面,也可以從土著居民復權運動的興盛趨向中窺見一斑。1921年,教育部附設土著文化局;1937年,成立了墨西哥人類學會;1938年,建立了人類學教育大學;1939年,成立了國立人類學歷史學探究所;1940年,在米卻肯州的巴茨夸洛舉行了第一屆美洲土著居民復權運動大會;1948年,又設立了國立印第安納探究所。
如前所述,20世紀20—40年代,墨西哥整個國家蒸蒸日上,人類學也處于朝氣蓬勃的發展時期。在探究層面上,當時曾以社區探究占主導地位。此時進入墨西哥的馬林諾夫斯基得到了德·拉·富安鐵的協助,以瓦哈卡盆地的市場為特定課題致力于探究,從而為墨西哥和英國人類學界留下了一段為數有限的交流的歷史。
二、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的合作探究
馬林諾夫斯基初訪墨西哥是在1926年。他是利用洛克菲勒財團之邀訪美的機會成行的,當時,曾會見了馬奴埃爾·嘎米奧。第二次訪墨為1939年,和其第二個妻子娃雷塔·斯萬同行,從亞利桑那州乘車進入墨西哥,逗留了一個月,并一直南下到了莫雷洛斯州。馬林諾夫斯基和西班牙語文化圈的接近并非始于此時,根據其女兒艾蓮娜的手記,馬林諾夫斯基的母親為尋求陽光之地,曾多次帶著童年時代的馬林諾夫斯基從波蘭出發,前往地中海各地及西班牙的加那利阿群島。后來,在特洛布里安德島的調查之后,1920—1921年的一年間,他住在加那利阿群島的梯內利菲,在第一個妻子艾爾茜·瑪遜的幫助下,寫成了《太平洋西部的航海者》。由于有這些經驗,對他而言,親近西班牙語文化圈當并非難事。
因此,在1938年赴美后繼續滯留于耶魯大學的情景之下,他把墨西哥選作田野調查的地方并非不可思議。此次赴美,雖說是利用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給予的一年帶薪休假而成行的,他卻沒有按原計劃返回英國。他后來一直呆在美國,這可能并非馬林諾夫斯基本人所愿,而是偶然因素所致吧。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縮編,他收到了來自英國的校長的信函,信中勸他就在耶魯大學就職。于是,1939年他把孩子們也接到了美國(此時,妻子艾爾茜已離開人世),并和已經交往了7年之久的英國畫家娃雷塔·斯萬結婚,完成了他在美國生活的預備。
1939年,他成為耶魯大學客座教授。1940年6月19日,他和娃雷塔一起離開紐約,乘船于6月24日到達韋拉克魯斯。由此開車前往瓦哈卡、普埃布拉、喬爾拉、墨西哥城。隨后,于7月24日在瓦哈卡開始進行了田野調查工作,并在9月底返回了耶魯大學。1941年夏天,他再次奔赴瓦哈卡,繼續調查工作。紐約的卡內基財團為他提供了資助。正如馬林諾夫斯基本人在本書序言中敘述的那樣,墨西哥方面成立了一個小型委員會協助他的工作。當時,任國立人類學歷史學探究所所長的卡索、內務部人口局局長嘎米奧、印第安關系局局長恰拜斯·奧洛斯科、美洲印第安土著居民復權運動探究所所長莫伊塞斯·薩恩斯等聞名人物,都是該委員會的委員??ㄋ鬟€非凡推薦德·拉·富安鐵作為他的研究助手,而向德·拉·富安鐵提供資助的則是墨西哥的教育部。
經過上述調查之后,在卡索的努力下,耶魯大學人類關系探究所撥付資金,保證了德·拉·富安鐵赴美的旅費和生活費(1941年1—5月)。在這5個月中,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合作完成了作為本書之基礎的草稿,德·拉·富安鐵回到墨西哥后,又為草稿寫出了述評和說明,并把它寄到了美國。該草稿及述評在馬林諾夫斯基去世后由娃雷塔·斯萬保存,她去世后交給了艾蓮娜等人。
馬林諾夫斯基認為,他們的探究尚屬初期階段的成果,原稿也是面向學生而寫的,以后還要繼續進行更加深入的探究。然而,1942年5月15日,他卻因心臟麻痹而溘然離世,繼續探究的計劃未能付諸實施。1957年,也就是草稿完成后約15年,通過墨西哥國立人類學歷史學大學的學生會的努力,它被譯成了西班牙文,墨西哥的學生這才初次接觸到了馬林諾夫斯基的作品。由于英文版在1982年之前尚未出版,因此,在英語世界中,它也是一部被人遺忘了40多年的作品。
馬林諾夫斯基的合作者胡里奧·德·拉·富安鐵究竟是何許人物呢?他于1905年出生在韋拉克魯斯州靠近海岸的一個名為洋嘎的小村,在墨西哥城的國立自治大學學習過3年化學,中途輟學后,先后當過工廠工人、插圖畫家、記者等,并受到馬克思主義的一些影響。20世紀30年代的世界大恐慌時期,他在紐約生活了4年,干過諸如洗盤子等雜活。1932年,他回到韋拉克魯斯州,受教育部雇用,在農業委員會聯盟工作。1935年,他移居墨西哥城,患了眼病,后轉攻人類學。
基本上是自學的他,手里拿著嘎米奧的《特奧梯瓦堪盆地的村落》和雷德菲爾多的《特波斯托蘭》,進入瓦哈卡州的薩波梯卡山地亞拉拉古村,進行田野調查,據說約在1940年便完成了《亞拉拉古》(1949年)的草稿。和馬林諾夫斯基協作的工作完成之后,德·拉·富安鐵又陸續發表了有關恰阿潘的薩波梯卡的調查報告、有關民族關系的著作以及有關印第安納的應用人類學的多篇論文。1951年,他成為印第安納探究所所長,1970年和世長辭。
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的合作探究是如何進行的呢?兩人相遇時,馬林諾夫斯基已經56歲,兩年后便去世了。德·拉·富安鐵當時才35歲,很年輕,但他已對亞拉拉古的調查做了總結,被認為是很有前途的。在墨西哥人類學界,一般多認為雷德菲爾多和墨西哥合作者比略·洛哈斯在尤卡坦半島的合作探究是一次幸運的相遇;而有關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的相遇,則多數人都對德·拉·富安鐵寄予了同情。比略·洛哈斯曾在瓦哈卡調查過程中造訪過兩人,并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兩周,他批評道:馬林諾夫斯基才華橫溢,但對德·拉·富安鐵的態度頗為傲慢。可能由于這一點,在墨西哥人類學界,馬林諾夫斯基的聲譽并不怎么樣。
我認為,指導調查的人是馬林諾夫斯基,但有效地進行實地考察并收集資料的,則應歸功于德·拉·富安鐵。正如馬林諾夫斯基在序言中所述的那樣,在他返回耶魯大學后,德·拉·富安鐵再次回到瓦哈卡,實地考察了萬靈節和孤獨的瑪麗亞之祭日的市場。我認為,德·拉·富安鐵原本就不是理論家,但他卻是一位忍耐力極強、能做細致觀察的人類學者,正如在其經歷中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支撐其探究態度的正是他和印第安納人之間的共感。我的這個感想,乃是我在從我所在的密亥山地向他曾作為田野調查地的亞拉拉古村進發的途中形成的。盡管歷經了30年的歲月,他書中所刊載的地圖仍十分有用,他對方方面面的描述依舊活靈活現。他的主要著作《亞拉拉古》(1949年)雖然沒有理論,但卻可以看出是對事物不輕下斷言的作者所進行的確切的觀察。另外,假如閱讀了本書收入的他的述評,就可以明白,實際上他甚至對一些細枝末節也做了認真的觀察,他確實具備了一雙通曉瓦哈卡民族志的人的慧眼。
總之,我認為,正是由于有了馬林諾夫斯基的新問題意識和德·拉·富安鐵的細致觀察和奔忙,才使得從這次未滿5個月的調查中,形成了40年代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成果。考慮到這段時間以及時代的限制,對二人的探究成果作出評價,正應該是我們晚輩學者的立腳點。
三、馬林諾夫斯基從事的瓦哈卡市場探究的特征
讀者對本書的敘述有時也許會感到無聊?!短窖笪鞑康暮胶U摺芬粫部赡鼙徽J為如此。確實,20世紀20—40年代的民族志,其打動人心的力量已有幾分被時代所“風化”了??墒牵M一步思索則會發現,馬林諾夫斯基有關瓦哈卡市場的探究還是提出了一些要點。
第一,他發現瓦哈卡盆地的市場具有“太陽系市場網”的特征。而且正如本書第三章的圖表3—1所表明的那樣,在這個體系中,以瓦哈卡市的市場為中心(包括常設市場和每周六的市場日),伴隨著每周7天的改變,四周各村也逐次開市(各市場多具有專門的商品),賣主、買主和物資一起隨著一周7日的不同而從一個市場轉移到另一個市場,整體看來就形成了一個宛如太陽系的組織。根據瓦哈卡地方史的專家錢斯和梯伊拉等人的說法,該州即便是在進入殖民地時代之后,征服者的統治也沒能徹底浸透,使土著的社會、經濟組織得以輕易地保存下來。可以說,在現存的太陽系市場網絡中,仍然頗為濃厚地保留了一些和該州地理相適應的土著交換體系的色彩。
第二,馬林諾夫斯基指出,該地區的市場是因為經濟上的必要性而發揮著它的功能。這一看法正因為是作為庫拉探究者的他本人的意見才有意義。和更加側重禮儀性交換的特洛布里安德島四周的庫拉相比較,馬林諾夫斯基熟悉到,瓦哈卡的市場應該是專門滿足“傳統性的且經濟性的需要”的市場,故而他對這一點加以強調。馬林諾夫斯基多次指出,每當萬靈節、孤獨的圣母之祭日(瓦哈卡市的瑪麗亞)、新年、復活節等這些節日來臨之際,因人們購買食品、禮儀用品等,市場便呈現興旺的景象。說起來,這終究也是人們為滿足其傳統的需要所致,因此,他認為節日乃是創造出此種必要性的宗教性的要素。
第三,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關注到了各種類型和層次的商人,以及各種交易的形式(討價還價、物物交換、計量上的花招、對山地居民采取不正當的銷售方法等等)方面的新問題。他們的關注至今仍給人以新鮮感。
盡管在記述中有些地方存在松散之處,但正如前面所述,其對在瓦哈卡盆地市場中存在的明顯事實幾乎都做了極為詳盡的描寫,使人們熟悉到馬林諾夫斯基觀點的確定和德·拉·富安鐵知識的詳盡。若斗膽指出其不足,則可列舉以下三點。
其一,在瓦哈卡盆地的市場網絡中處于周邊位置的一些山地如薩波梯卡、密休鐵卡、密亥等地市場的資料不夠充分。盡管就這三個族群集團對盆地地區市場的參和情況,書中已有極為確切的信息和敏銳的觀察(第六章),堪稱十分珍貴,但現在仍有進一步調查的需要。
其二,鑒于對商人的階層序列未作充分的調研,因此,未能明確市場間的權力關系,亦即剝削和被剝削的關系。
其三,除了買和賣這種經濟上的理由之外,到市場去游逛的人頗多。對這種去市場游逛的部分,尚未能做充分的考察。就我在瓦哈卡市場的觀察經驗而言,市場乃是愉悅和生動活潑之地。賣貨人的叫賣聲和叫賣的詞語十分有趣,在卡車助手和搬運工人等的吆喝聲中,也存在著非凡的音色。那里既有小型馬戲團的演出,又能聽到在賣酒和飲料的攤鋪處男男女女付款取貨和相互交談的聲響,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口承文學的世界。我認為,這樣的市場游逛以及相關風俗的部分,也很值得重視。
上述三點,顯然不是僅靠他們兩人就能夠在短時間的調查中所能實現的,它們理所當然地成為馬林諾夫斯基之后的探究課題而被遺留下來。
四、馬林諾夫斯基之后瓦哈卡州市場的探究
1940年以后,瓦哈卡市場的探究有兩個案例。一個是墨西哥人類學家阿雷汗德羅·馬洛金指導學生進行的托拉希阿科市場的探究,第二個是以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拉爾夫·畢爾茲為首的瓦哈卡市場探究項目組所進行的探究。
馬洛金的調查,后于1957年出版了名為《集市城鎮托拉希阿科》的報告,它將位于瓦哈卡州密休鐵卡高地的托拉希阿科當作一個集市型城鎮進行了分析。根據載于該書中的阿格雷·貝爾托蘭的序言所述,為了實現在密休鐵卡高地設立土著居民新問題協調中心和由政府對玉米價格進行調整這樣兩個目的,也就非常需要相關的信息,于是,馬洛金的調查工作遂得以展開。該地區的印第安納人家族,由于耕地不足、外出打工率居高不下、中介商人對市場的控制頗為顯著等,其生活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以救濟處于此種境地的印第安納人為目標的馬洛金的探究,提出了如下十分明確的結論:集市型城鎮正是因為存在著四周的各個村落才得以成立的,各個村落的印第安納人受到了同一地區密休鐵卡的商人和來自梯瓦堪的印歐混血商人的盤剝。墨西哥革命以后,盡管確實對農業方面進行了改革,大地主沒落了,但取而代之的商人卻抬了頭,并使印第安納人的生活受到了壓迫。甚至土地的收購者、墨西哥城的商人,也都壓價收購產自土地的產品;反之,又從外地運進食品和各種工業品等,進行壟斷性銷售,從而大獲其利。由于密休鐵卡高地變成了需要輸入玉米、小麥粉之類基本食品之地,銷售這些商品的小商人也就控制了市場。馬洛金強調指出,政府必須對此現實加以改革,而村落本身也需要改良農業,以提高生活水平。
在弄清和瓦哈卡盆地的太陽系市場網絡相聯系的亞體系之一,即密休鐵卡高地市場的結構方面,馬洛金的工作意義重大。
馬林諾夫斯基之后,集中對瓦哈卡州的市場進行過調查的,乃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人類學小組。這個小組的領導人為拉爾夫·畢爾茲,因他年事已高,項目的實施主要由他的學生羅納爾多·沃塔貝利擔任。
考慮把瓦哈卡州作為調查對象的主要原因,很可能是由于美國各大學之間在探究地域方面的分工。哈佛大學人類學系在E·Z·沃特領導下,長期探究恰帕斯高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喬治·M·福斯特領導下,長期探究米卻肯州,因此,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人類學家遂有意識地選擇了尚未被做過探究的空白地區。另外,畢爾茲曾在20世紀30年代對密亥(族)作過調查,所以對當地的狀況及地理也較為熟悉。
事實上,這項探究始于畢爾茲有關拉丁美洲的市場的課堂討論。1962—1963年,畢爾茲和沃塔貝利兩人推敲了調查探究的計劃,獲得國家科學基金資助以后,在1964—1969年,用5年時間實施了該項目。項目參加者有8人,在成果出版階段,還編入了另一位利用其他資助而進行過調查的探究者的資料。
作為這些調查的成果,先后出版了以下著作:狄斯金的學位論文《墨西哥瓦哈卡的托拉克魯拉的經濟和社會》(1967年)、沃塔貝利的學位論文《墨西哥瓦哈卡市的傳統市場》(1968年)、巴古的《現代經濟的沖擊——索果喬市場的探究》(1974年)、畢爾茲的《墨西哥瓦哈卡農民的市場》(1975年)、庫克的《薩波梯卡的石匠》(1982年),以及全體人員的論文集《瓦哈卡的市場》(1976年)。此處略去具體引文,僅就這些出版物所開展的探究做一些簡要的介紹。
該項目的全體人員都認為,瓦哈卡是一個如波拉尼所說的市場經濟的社會。這一點和馬林諾夫斯基的看法一致。在探究方法上,幾乎所有的探究人員都采取了尊重民族志事實的實體主義者的立場,只有庫克和巴古從形式主義者的立場出發,收集并處理了有關資料。閱讀庫克和巴古的論述,我認為有關民族志內的經濟部分,都只是以數字和符號來表現的,其最終所傳達的信息并未超出民族志所記述的范圍??墒?,把看似和世界經濟相隔絕的山地村落以及小鎮的市場的動態,和現代社會的流變聯系起來加以考慮,通過數字來表現的態度也是十分重要的。
因此,若要對這個項目所取得的成果做出評價的話,怎么講才會恰如其分呢?我覺得,正如畢爾茲在其著述的序言中所說的那樣,項目探究的大框架是以馬林諾夫斯基的工作為前提的,其成果主要有:(1)對瓦哈卡盆地的市場作了更詳盡的描述;(2)對和盆地的市場相聯系的亞體系的市場進行了更具體的調查;(3)明確指出了1940年以后市場的變化。下面,就此三點作一介紹。
第一,闡明了瓦哈卡盆地的市場(瓦哈卡市及54個村落的市場)的實際狀態,現舉例說明之。在狄斯金的調查中,搞清了托拉克魯拉市場的具體情況。通過沃塔貝利的調查,搞清了瓦哈卡市本身的市場的功能以及商人的種類。在瓦哈卡市的市場中有自產自銷者、倒爺(轉賣人)、行商、在市場有固定的設攤位置的商人、中型批發商、大型批發商、咖啡及鱷梨之類經濟作物的囤積商等不同類型,他們都在四處活動。甚至還查明了后三種人,即參和和介入大規模交易的商人,原本多是普埃布拉州出身的人。大型批發商在馬林諾夫斯基調查時并不存在,這可以認為是在1943—1948年,連接墨西哥城—瓦哈卡市—特旺特佩克的高速公路實現通車,遂使很短時間內的大量運輸成為可能之后才出現的。
根據沃塔貝利和塔庫尼庫對圣·安托尼奧·奧克托蘭市場的調查,該村甚至還造就出不少職業商人。該村商人在恰帕斯州的圖休托拉、特旺特佩克的薩利那·克爾斯以及瓦哈卡沿海的普艾魯托·艾斯孔德多開設了很多商店。雖然村中的倒爺活躍在各個市場,但大型批發商和經濟作物囤積商,則甚至跑到普埃布拉州的阿托利休克、普埃布拉和恰帕斯州、墨西哥城、韋拉克魯斯州等地做買賣。
有關土特產品的探究也取得了進展。庫克探究了一種碾磨玉米的石臼在鐵第巴庫、托拉克魯拉、馬古達雷那·奧克托蘭等三地的生產和流通機構,已經查明有關該產品的購銷,瓦哈卡市的市場并未能成為一次性的集散地。由斯圖梅卡對阿棕巴的綠釉陶器所進行的調查表明,買主的喜好對于陶器的制作有著很大的影響。
第二,有關和盆地的市場相聯系的亞體系的探究進展如何呢?在畢爾茲的總結中,把盆地的市場網絡本身當作盆地亞體系,并把它看成是山區薩波梯卡亞體系、密亥亞體系、伊斯姆斯(陸橋區)亞體系這三個亞體系的中心。巴古有關索果喬的探究,可以作為山區薩波梯卡的例子。對于密亥雖未進行新的調查,卻可以參考畢爾茲本人1933年的調查資料中有關納烏馬多和拉密雷斯的調查報告,進而加以概括。至于特旺特佩克陸橋地區的情況,則有艾達的探究和奇拿斯有關女行商的報告發表。
該項目尚未探究便告終結的地區乃是密休鐵卡沿海地區;和其比鄰的羅希恰地方,不清楚之處也頗多。居住在密亥以北地區的契南鐵卡人,也被畢爾茲項目小組排除在了瓦哈卡的市場網絡之外。再有,畢爾茲雖然認為索凱人(居住在恰帕斯州和瓦哈卡州的邊境地帶)和特克斯托拉鐵卡人(居住在特旺特佩克地區),也可納入到瓦哈卡的市場網絡里來,但卻未作具體說明。無論如何,由于四周地區和其他各州的市場之聯系的增加,歸屬關系時刻受到道路開通這一時代變化的影響。
盡管存在一些紕漏,然而由于該項目處理了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的探究未能涵蓋的亞體系的新問題,所以,正如畢爾茲在其著作中所說的那樣,他們先后調查了總數達255個村、鎮一級的行政區域,涉及人口約90萬(1970年統計)之多的市場網絡。
第三,捕捉市場的變化這一點可以說是該項目組的貢獻。在無論哪一個報告中,都可以看到對于變化的敘述,顯示出了現代經濟的巨大影響。1943年公路便一直通到了瓦哈卡,1948年則延長至特旺特佩克。伴隨著公路的延伸,支線道路也不斷擴展,這使瓦哈卡州的市場網絡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變化,直到現在變化還在進一步的繼續發展之中。直接受其影響的是薩波梯卡商人,過去,他們曾組建騾馬商隊到特旺特佩克,購買各種海產品和熱帶物產,運向密亥地區;經由密亥地區,再壟斷性地收購鱷梨、咖啡等產品并帶回瓦哈卡盆地。然而,由于公路通車,他們改為乘車到特旺特佩克,直返瓦哈卡盆地,再由那里運送到密亥地區。據我在密亥山區的見聞得知,在密亥高地的各個村落中,隨著道路的延伸,密亥的賣方及商人和薩波梯卡商人(主要來自密托拉)的關系隨時在發生著改變。密托拉的商人由盆地帶來的商品流入量逐年增加,他們也比以前更加壟斷地大量收購密亥的鱷梨和咖啡等產品。趁著這種勢頭,密亥的商人得以成長壯大,同時,密亥的人民一般卻都不斷地走向了貧困化。同樣的變化,在瓦哈卡市場項目組的論文集中刊載的由艾達所寫的有關特旺特佩克陸橋地區的市場亞體系的報告里也能看到。以前,沿海地區的特產如鹽、海產品、水果、(干)辣椒等,要經由密休鐵卡高地運往普埃布拉和瓦哈卡等地,由于連接瓦哈卡和沿海地區的3條公路通車,而改成由密阿瓦托蘭至普艾魯托·安亥魯、索拉·德·貝加至布艾魯托·艾斯科德多、托拉希阿科至皮諾鐵帕·納希奧納爾這3條路線來運輸了,從而使過去作為地區間交流據點的“市場村”,很多都失去了它的重要性。特旺特佩克沒落,胡奇坦則突出起來,也是由于公路的影響所致。據艾達的資料,陸橋地區的市場未能呈現如盆地地區那樣的環形配置,市場的重要功能也較低,同時也較少具有瓦哈卡市場的特征。這究竟是以前的傳統本來就如此呢,還是40年代以后變化的結果?作者并未進行充分的論述。
伴隨著道路的擴展引起的變化,正如前面所述,新時代的商品(罐頭、包裝食品、啤酒、軟包裝飲料等)以及工業產品(藥品、收音機等)之類進入市場正是新時代的特征。此外,運進果品、蔬菜、玉米之類的情形,也是在40年代不存在的場景。和此類變化同時,長途奔波于遠距離城市之間的大型批發商的頻繁活動,也是馬林諾夫斯基時代未曾見到過的新時代的景象。
若要對上面所介紹的瓦哈卡市場項目組的工作提出我的批評意見,那么,可以歸結為以下兩點。第一點,是有關和盆地市場體系相聯系的其他亞體系的視點的疑問。盆地市場的開放性和自由性得到了強調,畢爾茲甚至說“剝削被限制在很小程度上”;庫克和狄斯金在和恰帕斯高地的市場做了比較之后,也強調了瓦哈卡市場的自由性。然而,這終究是只了解了盆地地區情形后的意見,實際上,盆地的市場和亞體系的關系處于剝削和被剝削的狀態,而且,這種關系還伴隨著民族關系而被確定了下來。在密亥亞體系中,盆地的薩波梯卡商人在密亥人面前頗有權勢;在密休鐵卡高地,梯瓦堪的印歐混血商人對密休鐵卡擁有支配性的實力;在特旺特佩克陸橋地區的圣·馬鐵奧·德魯馬魯,薩波梯卡的女商人對烏阿拜人進行盤剝。所有這些事例盡管出現在各個探究者的報告之中,但是在介紹瓦哈卡州整個市場體系時,卻未能有效地被加以使用。
在盆地地區,在西班牙殖民之前就已存在的物資交換組織,在殖民地時代也或多或少被保留下來了,這和被殖民地行政當局徹底改造過的米卻肯州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經過19世紀的改革以及20世紀的革命時代,它盡管也在一點點地發生著改變,卻仍滿足了村落之間交換的種種需要?,F在,盆地農民都講西班牙語,匯入了國民文化的主流,成為習慣于市場經濟的人。在諸如大型批發商們所進行的那種大規模買賣的商人出現以后,農民在市場中的存在受到了威脅,盡管如此,自由自主地進行選擇,生動活躍的場面,仍然比比皆是。假如說盆地的市場本身是自由而又開放的,那么,盆地的市場和周邊亞體系的關系,則處在印歐混血人和印第安納人之間的剝削和被剝削的關系之中。實際上,這一點正是目前印第安納人地區所存在的具有共通性的經濟新問題的集中體現。這一點之所以未被項目組的有關人員加以強調,很可能是由于他們想把自己的探究和在墨西哥人類學界占主流地位的、亦即主要面向簡單而易行的發展政策和印第安納人救濟策略之類的探究相互區別的緣故。
我想提出的第二個新問題,就是巡游市場的人們的景象。人們來到瓦哈卡市場的目的是或買或賣,盡管在消費的背景里存在著祭奠及禮儀性的目的,然而它們仍是為了滿足“社會性目的”的“需要”,對此,可以理解為項目組的成員們是和馬林諾夫斯基站在了相同的立場上。盡管如此,在市場中,非經濟性的活動場面還是很多。狄斯金曾對市場的“社會性的側面”作了簡要的描述,實際上,市場乃是人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展演社會戲劇的大舞臺。我曾在密亥的一個市場村阿尤托拉居住過一段時間,村民們的生活是以周日開市為基準,其生活節奏和之合拍而運轉的。到了星期六,遠方各村的人們就來到了這里,村子里的氣氛便活躍起來。在我下榻的房東家,院子里也有60多人投宿,人們手里端著咖啡或麥斯克爾酒之類,相互歡快地聊天,彼此交換著各村的新聞。由于密亥中部和密亥高地的19個村子的人都會來到這里,市場村自然就成了族群的新聞中心。
這些人參和的集市,有如露天劇場一般。我跟著房東的培托羅尼拉太太一到市場,人們的活動就鮮明地映入眼簾。有一天,為了買火雞,我們兩人前往廣場(Plaza)。來到近處,噪音不絕于耳。正值麥克風將教會做彌撒的聲音傳到廣場之際,來自瓦哈卡市的毛毯商人馬上也用麥克風招攬顧客。培托羅尼拉太太說:到處都言過其實,這是其他地方的人的叫賣方法。確實,密亥的商人則是靜靜地坐著,把想要賣的東西擺放在前面,雙目低垂著等待而已。
火雞在廣場下方的斜坡處有售,但走到那里卻頗費周折。于是,順路到薩波梯卡(族)的商店,詢問了正在出貨的玉米的售價,但通常必須先親眼看看玉米粒的好壞。走出店門,遇見了村子的官員。他正在市場中征收售貨人的攤位費,十分忙碌??墒牵驗樗桥嗤辛_尼拉的從兄弟,所以需要打個招呼。之后,正想走過鄰村三個賣桃婦女并排的攤位時,由于她們在所賣桃子的數量上蒙騙了一個有大款氣派的薩波梯卡女行商,彼此開始發生了一小點兒摩擦。這位佩戴著金色圣母像章而胸前閃閃發光的女士來自密托拉鎮,她不怎么瞧得起密亥人,人們一般也不跟她正面對著唱反調。培托羅尼拉太太自己也要買桃,只能對密亥的三位婦女暗中表示支持。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來到火雞的出售點,時間已到午后,在相鄰的出售麥斯克爾酒的店鋪四周,可以看到醉醺醺的男人們。為了從這兒買火雞,我們整整花去了兩個小時,瞧瞧雞冠的顏色,看看眼珠的轉動,捅捅雞胸,舉起來讓它試飛一下,檢查火雞的體力等等。我們一邊閑聊,一邊不停侃價,好不輕易才把價錢確定了下來。由于剛才買、賣雙方緊張的討價還價,因此,這時便露出了心平氣和的面色。培托羅尼拉太太左手抱著火雞,踏上了歸途,走到教會前的時候,還停下來劃十字祈禱,又買了幾根蠟燭。在這期間,前后曾有十多個朋友或熟人上來搭話。
參和這樣的市場之中的,究竟哪些是經濟活動?哪些算是經濟之外的活動?分析起來是相當困難的。密哈伊爾·巴甫欽曾經把中世紀及文藝復興時期的定期集市的情景作為“民眾文化”的一大要素進行了分析,但能夠把瓦哈卡州市場的那種活躍的氣氛和人們的活動用文化的“術語”加以闡述和分析的方法也許并不存在。對馬林諾夫斯基和德·拉·富安鐵的探究以及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探究應該予以補充的,大概也不屬于此種嘗試吧。
五、其他地區的市場——以密恰阿堪州和恰帕斯高原為例
除了瓦哈卡的市場之外,墨西哥還有各式各樣的市場。是因地區的不同而類型有差異,還是可被歸納為幾種有限的類型,現在還很難做出結論。這是因為僅對瓦哈卡的市場做過具體的調查,除此之外幾乎還沒有。本節想對僅有兩三份資料的米卻肯州和恰帕斯高地的市場作些介紹,盡管較為粗略,但我認為,它們可以成為對墨西哥的市場進行比較探究的材料。
假如說瓦哈卡的市場尚在相當程度上濃厚的保留著西班牙殖民以前土著社會的村落間交換的形式的話,那么,則可以說,米卻肯州的市場已在殖民地時代得到了大規模的改造,并被卷入到國家經濟的主流之中。
這個州在被征服以前曾經有過為塔拉斯卡(族)王國所控制的獨特的交換和物資運輸網絡。都城曾設在策晨倉的這個王國,還曾支配著太平洋沿岸、低地、山地、帕茨庫阿羅湖四周等4個地區的物資交換及流通體系。以村落為單位,還形成了發達的行會組織,每村都有各自的土特產品(如策晨倉的陶器),這些土特產品自然也成了交換的對象。而且,人們還在適宜交換的地方建起了市場。基本上可以說,這種交換的模式一直遺留至今,但殖民地行政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這一點則是不能和瓦哈卡相提并論的。
由于靠近墨西哥城,米卻肯州成了殖民地政府推行發展政策的對象。在奇奇梅卡戰爭中,這里曾是食品補給的基地;為開發薩卡鐵卡斯和瓜納法托的銀礦,也要從這里調度食品;進而還向墨西哥城輸送物資,甚至向西班牙、秘魯運送木棉等。該州經常被卷入諸如此類的龐大行動之中。在農業方面,小麥、西式蔬菜等商品作物已進入了該州,源自歐洲的動物飼養也被引進,各個村落的手工業也都在專業和技術上發生了很多變化。而且,甚至連村落市場的開市都得要經過國王助手的許可,不言而喻,已經形成了對于市場的統合。
帕茨庫阿羅后來逐漸地取代了策晨倉成為該州的中心,其和巴亞多利多(即現在的莫雷利亞)這個和墨西哥城的連接樞紐的聯系,也變得日益重要。若將此一時期的市場網絡和現今的情況加以比較,并依據市場的重要程度將其分成上、中、下三種情況,則重要程度呈現上等和中等水平的市場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處在相同的村落,只有重要程度較低的下等水平的市場發生了一些變化。無論是在19世紀的動亂時期,還是在波爾菲利奧·德阿斯時代的經濟上升時期,以及墨西哥革命的動蕩時期,重要程度為上等和中等水平的市場都沒有發生改變。發生變化的只是下等水平的市場,19世紀末期鐵路的出現,進而從20世紀30—40年代至今公路網不斷的擴大,則是促使下等水平之市場的重要性不時地產生著變動的原因。
若把現在市場的上、中、下之關系標在地圖上,就更輕易明白了。上等水平的市場為莫雷利亞。中等水平的5個市場全都位于不同區域之間進行交換的重要地點,例如,阿帕策堪是低地物產的集聚地,烏魯阿潘、帕茨庫阿羅則是低地和北部的中轉站。下等水平的市場則是更小的地方之間相互交易的要地,例如,帕拉喬匯集了山地塔拉斯卡人的民間工藝品,艾隆加利庫阿羅則是靠近帕茨庫阿羅湖四周的漁民以魚來交換產自山地的木柴的場所。
塔拉斯卡人聚居在北部山地,他們的生活和該地區的下等水平的市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就北部的市場而言,平地的策晨倉則變化很大,20世紀80年代曾長年致力于調查工作的喬治·M·福斯特甚至說過“農民的村落已經不復存在”之類的話。總體說來,米卻肯州朝向國民社會的融合,要比瓦哈卡更進一步。
那么,在印第安納人和拉丁美洲人(即印歐混血人)嚴重對立的恰帕斯高地,市場采取了什么樣的形式呢?這里從殖民地時代初期起,就強行向印第安納人征稅,掠奪他們的土地,強迫他們外出做工。19世紀墨西哥從西班牙統治下獲得獨立后,在自由經濟下,他們的生活日益艱難。進入20世紀后,盡管存在著諸多的社會及經濟新問題,他們還是繼續生存了下來。鑒于瓦薩斯托羅姆曾對該地區的社會和經濟史做過詳盡的探究,所以,有關新問題可參閱他的著作,這里只對現在的市場網絡加以概要的說明。盡管哈佛大學的恰帕斯項目組曾對該地區進行過十分縝密的調查,令人費解的是,有關市場的論文和資料等卻都少得可憐。
在恰帕斯州,盡管周邊地區皆是拉丁美洲人(印歐混血人),但采爾塔魯族的人們(基本上居住在高地,但在阿馬鐵南戈那樣的低地也有分布)和曹茨爾族的人們卻以高地為中心,建造了一個可稱之為印第安納地帶的孤島。不過,卻有若干個印第安納人的村落市場從屬于名為圣·庫利斯托巴爾·德·拉斯·卡薩斯的拉丁美洲人的城鎮市場。
根據希烏爾茲的資料,對這個體系性的市場網絡的實際情況可做如下介紹,即:以希那堪坦、奧休秋庫、阿馬鐵南戈為代表的村落,通常要把其產品首先運到圣·庫利斯托巴爾·德·拉斯·卡薩斯,然后以這個市場為中介,再分流到其他印第安納人村落里去。當然,其中一部分物資將滿足圣·庫利斯托巴爾·德·拉斯·卡薩斯的拉丁美洲人的需要。祭奠用品、用具之類的商品是這個城鎮的專賣品,從這里單向地流往印第安納的各個村落。不經過圣·庫利斯托巴爾·德·拉斯·卡薩斯中介的印第安納村落之間的產品流動雖然也是存在的(例如,由鐵內哈帕運入恰姆拉的柑桔,由伊休塔帕運入希那堪坦的鹽之類),但從規模上看并不是大量的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