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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文學中的一種主題以及文學作品中所表現的一種思想,“及時行樂”在其發展和演變過程中與歐洲以及世界各個時期的思想思潮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也歷來受到西方文學界的關注。T.S.艾略特認為:“及時行樂”主題是“歐洲文學中最偉大的傳統事物之一”。(注:T.S.Eliot,SelectedEssays,NewYork:Harcourt,Brace,andWorld,Inc.,1960,p.253.)更有學者認為:“該主題廣泛流傳于所有的時代,確實是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概念,反映了人類世界的一個重要的哲學的焦點問題。”(注:DianeHartunian,LaCelestina:AFeministReadingoftheCarpeDiem,Maryland:ScriptaHumanistica,1992,p.5.)可以說,“及時行樂”這一主題的內涵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消極的處世態度,而是積極的哲理人生的具體反映,它甚至超出了文學的范圍,在人類思想史上的人學與神學、現世主義與來世主義以及封建意識與人文主義思想的沖突中發揮了應有的作用,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
我們此處所論及的“及時行樂”,源自拉丁語“carpediem”,英語通譯為“seizetheday”。該詞組本是一個中性詞組。漢語中也有人將此直譯為:“捉住這一天”,另有人譯為:“把握今天”、“珍惜時光”等等,甚至有人將此譯成“只爭朝夕”。作為中性詞組,翻譯過程中過份褒貶似乎不妥,而通常所譯的“及時行樂”雖然在含義方面較為消極一些,有些貶意的成份,但哲學意味更濃一些,哲理性更強一些,實際上與原文的思想意義還是比較吻合的,如《簡明文學術語辭典》對此的解釋是:
Carpediem:Atheme,especiallycommoninlyricpoetry,thatemphasizesthatlifeis
short,timeisfleeting,andthatoneshouldmakethemostofpresentpleasures.(“及時行樂”:一種主題,在抒情詩中特別普遍,強調生命短暫,時光飛逝,一個人應該最注重現實生活的樂趣。)
“Carpediem”最早出現于古羅馬詩人賀拉斯的詩句中。我們從這一出處的上下文中可以看出這一詞語的確切含義。賀拉斯在《頌歌·卷一·十一》(OdesIXI)中寫道:
聰明一些,斟滿酒盅,拋開長期的希望。
我在講述的此時此刻,生命也在不斷衰亡。
因此,及時行樂,不必為明天著想。(注:Horace,TheCompleteOdesandEpodes,
trans.byW.G.Shepherd,Middlesex:PeguinBooksLtd.,1983,p.79.)
雖說賀拉斯(65~8B.C.)最早使用了這一術語,但他并不是最早表現這一思想的詩人。實際上,這一主題思想的出現,要比賀拉斯的《頌歌》早得多。我們無法考證究竟這一主題思想最早出現在什么時代,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在作為古羅馬文學直接先驅的希臘文學中,“及時行樂”主題就已經出現。如公元前3世紀的萊昂尼達斯(Leonidas)在自己的作品中就典型地表現了這一主題:
應當明曉:你生來是個凡人,
鼓起勇氣,在歡宴中獲取快樂。
一旦死去,再也沒有你的任何享受。(注:J.E.Wellington,AnAnalysisofthe
CarpeDiemThemeinSeventeenthCenturyEnglishPoetry(1590-1700),diss.,
FloridaUniversity,1955,p.42.)
古希臘的其他抒情詩人薩福、阿爾凱奧斯,也著意描寫現世生活的樂趣,薩福在《哪兒去了,甜的薔薇》一詩中,就寫下了“一旦逝去,永難挽回”的詩句。尤其是阿那克里翁在一些描寫人生樂趣和愛情以及頌酒的詩作中表現了強烈的“及時行樂”的思想。
古羅馬詩人中,也有早于賀拉斯的詩人描寫了這一主題。如早于賀拉斯的古羅馬杰出詩人卡圖魯斯(84~54B.C.)就在《生活吧,我的蕾絲比亞》等詩歌作品中表現了人生無常、生命短暫、光明有限、黑夜漫漫的時空觀,因而不要顧忌任何流言蜚語,盡情享受現世愛情的歡樂:
生活吧,我的蕾絲比亞,愛吧,
那些古板凳指責一文不值,
對那些閑話我們一笑置之。
太陽一次次沉沒又復升起,
而我們短促的光明一旦熄滅,
就將沉入永恒的漫漫長夜!
給我一千個吻吧,再給一百,
然后再添上一千,再添一百,
然后再接著一千,再接一百。
讓我們把它湊個千千萬萬,
就連我們自己也算不清楚,
免得胸懷狹窄的奸邪之徒
知道了吻的數目而心生嫉妒。(注:飛白:《詩海——世界詩歌史綱》(傳統卷),漓江出版社,1989年,第91,183,107頁。)
這一“及時行樂”的世界觀甚至影響了17世紀的古典主義作家本·瓊森等詩人。本·瓊森不僅對此詩極力稱贊,而且還經過改寫將這一思想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
Come,myCelia,letusprove,
Whilewecan,thesportsoflove,
Timewillnotbeoursforever,
He,atlength,ourgoodwillsever…(注:RobinSowerby,TheClassicalLegacy
inRenaissancePoetry,London:LongmanGroupUKLimited,1994,p.144.)
(來吧,我的西麗雅,趁現在力所能及,
讓我們前來體驗愛情的游戲,
時光不會總是歸我們所有,
它最終將要中斷我們的意志……)
可見,在賀拉斯之前,在“carpediem”這一詞語尚未出現之前,就已經有為數不少的詩人表現了這一思想。
然而,對后世的詩歌創作產生重大影響的,還是賀拉斯的“及時行樂”。其中影響最深的,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詩歌以及17世紀的玄學派詩歌。
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家以人文主義思想為旗幟,復興古代文化,反對封建和神權,因此,以體現現世生活意義的賀拉斯的“及時行樂”的主題思想也在經過漫長的中世紀之后,重新得以重視。莎士比亞、龍薩等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作家創作了不少這一主題的詩作。他們在詩中表現出拋開天國的幻想,追求現世生活,享受現世愛情的人文主義思想。如龍薩在《當你衰老之時》一詩中,發出了“生活吧,別把明天等待,/今天你就該采摘生活的花朵”(注:飛白:《詩海——世界詩歌史綱》(傳統卷),漓江出版社,1989年,第91,183,107頁。)這樣的呼吁,強烈地表現出“及時行樂”、莫失良辰的思想,表現出了人文主義的生活信念和處世態度。
而在17世紀的一些具有玄學派特征的詩歌中,“及時行樂”的主題更是得到了相當集中的表現。英國玄學派詩人赫里克(RobertHerrick)的《給少女的忠告》(TotheVirgins,MakeMuchofTime)、《考里納前去參加五朔節》(Corinna''''sGoingaMaying),馬韋爾(AndrewMarvell)的《致他的嬌羞的女友》(ToHisCoyMistress),愛德蒙·沃勒的《去,可愛的玫瑰花》,西班牙具有玄學派傾向的著名詩人貢戈拉的《趁你的金發燦爛光輝》等,都是表現這一主題的杰作。如《致他的嬌羞的女友》一詩以極強調演繹推理的結構方式,一層一層地揭示出把握時機、享受生活的重要性。該詩在第一詩節中聲稱,如果“天地和時間”能夠允許,那么我們就可以花上成千上萬個“春冬”來進行贊美、膜拜,讓戀愛慢慢地展開;到了第二詩節,筆鋒突然一轉,說年華易逝,歲月不饒人,“時間的戰車插翅飛奔”,無論是榮譽還是情欲,都將“化為塵埃”;于是,詩人在第三詩節中得出應當“及時行樂”的結論:
因此啊,趁那青春的光彩還留駐
在你的玉膚,像那清晨的露珠,
趁你的靈魂從你全身的毛孔
還肯于噴吐熱情,像烈火的洶涌,
讓我們趁此可能的時機戲耍吧,
像一對食肉的猛禽一樣嬉狹,
與其受時間慢吞吞地咀嚼而枯凋,
不如把我們的時間立刻吞掉。
讓我們把我們全身的氣力,把所有
我們的甜蜜的愛情糅成一球,
通過粗暴的廝打把我們的歡樂
從生活的兩扇鐵門中間扯過。
這樣,我們雖不能使我們的的太陽
停止不動,卻能讓它奔忙。(注:飛白主編:《世界詩庫》第2卷,花城出版社,1994年,第204,167頁。)
雖然這是獻給“嬌羞的女友”的詩,但是,該詩卻是對生命的意義的沉思,正如有的論者所說:“這一首以及時行樂為主題的詩所要表現的不是一種愛情的關系,也不是馬韋爾的激情,而是他對處于時間支配下的生命的感受。”(注:DavidReid,TheMetaphysicalPoets,London:Longman,2000,p.226.)
18世紀以后,“及時行樂”的主題雖然不再像文藝復興時期和17世紀那樣典型和集中,但仍然被許多詩人所關注。直到20世紀,還出現了索·貝婁的重要小說《及時行樂》(SeizetheDay)以及弗羅斯特的同名詩作《及時行樂》(CarpeDiem)。
二
“及時行樂”這一主題的盛衰和發展與各個時期的思想思潮密切相關。在古希臘羅馬及其以前的文學中,由于受到樸素的唯物論的影響,以及最初的現實主義的影響,“及時行樂”這一主題得以產生。但是,這一時期的“及時行樂”的主題仍缺乏深刻的哲理性,主要是局限于享受愛情、美酒,突出現世生活的意義,雖然也具有一定的進步性,但主要是充滿著悲觀主義的色彩,其基本定義仍然局限于:“吃喝玩樂吧,因為你明天就會死去。”(注:Horace,TheCompleteOdesandEpodes,trans.byW.G.Shepherd,Middlesex:Peguin
BooksLtd.,1983,p.79.)而在隨后的中古時期,由于宗教神權統治一切,成了時代的基本特征,因此,來世主義等思想占據了決定性的地位,這樣,以反映現世生活幸福為前提的“及時行樂”的主題,在此期間也就極少有所體現了。即使是個性解放色彩較濃的“普羅旺斯抒情詩”等作品,雖以情愛與教會神權進行抗爭,但多半是抒寫對女性的贊美和崇拜。
到了文藝復興時期,由于自然科學的成就以及人文主義思想的發展,強調現世生活意義的“及時行樂”的主題從而有了人文主義的內涵。因此,盡管仍是“及時行樂”的主題,但思想卻顯得更為深沉,具有了強烈的反封建、反教會神權、反禁欲主義的進步意義。與此同時,表現手法也有所改變,尤其是到了17世紀,一些詩人的表現手法已經顯得十分新穎奇特。如在《給少女的忠告》一詩中,赫里克寫道:
含苞的玫瑰,采摘要趁年少,
時間老人一直在飛馳,
今天,這朵花兒還滿含著微笑,
明天它就會枯萎而死。
太陽,天庭的一盞燦爛的華燈,
它越是朝著高處登攀,
距離路程的終點也就越近,
不久呀,便要沉落西山。
人生最美便是那青春年華,
意氣風發,熱血沸騰,
一旦虛度,往后便是每況愈下,
逝去的韶光呀,永難重溫。
那么,別害羞,抓住每一個時機,
趁著年輕就嫁人,
因為,如果你把美妙的時光丟失,
你一定會抱憾終生。(注:飛白主編:《世界詩庫》第2卷,花城出版社,1994年,第204,167頁。)
玄學派詩人特別喜歡使用自然意象。馬韋爾在《致他的嬌羞的女友》一詩中,把愛情也形容為“植物般的愛情”(vegebrlove),赫里克在《致水仙》等詩中,則使用“夏雨”(summerrain),“晨露”(morningdew)等一些自然意象來象征人生的短暫。在這首《給少女的忠告》的詩中,玫瑰、時光、太陽等意象都作為喻體,烘托“青春易逝,抓住時光”的道理。尤其是“含苞的玫瑰”作為美和愛的象征,極為妥貼、形象。整首詩中,不僅強烈地感受著時光的飛逝,而且還聯想著死亡的逼近,從而突出了“及時行樂”的哲理性。
其后,在強調公民義務的古典主義的詩歌中,以及在宣傳和勾勒資產階級理想王國和強調教育和啟迪功能的啟蒙主義的文學作品中,“及時行樂”的思想也就不再具有時代的特征,極少有人涉及了。而浪漫主義詩歌雖然“重情輕理”,沉溺自我,但是,在強調“情感”和“自我”的同時,浪漫主義又十分注重“想像”,從根本上說,浪漫主義是理想主義的文學,因此,十分現實的“及時行樂”的思想,仍與浪漫主義顯得格格不入。在19世紀和20世紀的文學中,雖然這一主題偶有涉及,但文藝復興時期以及17世紀那樣的突出的現象,似乎也不復重現了。
三
盡管“CarpeDiem”這一詞語為古羅馬詩人賀拉斯首次使用,而且,“及時行樂”這一主題在古希臘羅馬文學中曾得到極大的關注,然而,這一主題并非西方詩歌的特產。在東方詩歌漫長的發展歷程中,就表現這一主題而言,不少詩歌可謂達到了“異曲同工”的境界。例如,被譽為人類最早的史詩——公元前兩千多年前的古代東方巴比倫的《吉爾迦美什》,就已經包含了這一思想:
當諸神創造了人類的時候,
他們也為人類設置了死亡,
用他們的手阻止生命的存在。
因此,吉爾迦美什,你應該大吃大喝!
日日夜夜歡欣開懷,
每一個夜晚狂舞高歌!
讓你的服飾珠光寶氣。
讓懷中的嬌妻心滿意足。
這就是人生的真正意旨。(注:MaureenGalleryKovacstrans.,TheEpicof
Gilgamesh,Stanford: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89,p.85.)
在中國古代的詩歌作品中,這一主題也同樣得以關注。現以唐代《金縷衣》一詩為例,來看“及時行樂”這一人類共同的主題在不同文化背景的國度的具體的表現形式: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該詩同樣是以鮮花的意象作為喻體,來表現“及時行樂”的主題。該詩的意義在于強調愛惜時光,莫要錯過青春年華。花開時節畢竟短暫,青春年華轉瞬即逝,所以,詩人坦誠宣稱:不必猶豫,大膽享受現實生活,否則只會遭遇“空折枝”的處境。從構思上看,該詩與貢戈拉的《趁你的金發燦爛光輝》極為相似,前部分使用祈使句的形式,勸說對方享受生活,最后一行所表現的也是形成強烈對照的“將來”的衰敗狀態。從措辭上看,同是表現“及時行樂”,中國詩歌顯得更為含蓄、婉轉,而西方詩歌則更為熱烈、奔放、直率。
再從哲理性來看,東方詩歌在這一主題的表現方面更具哲理的深度。題材范圍也更具有開拓性,不再局限于男女情愛,而是重視個性生命的存在價值,并且從人類社會、戰爭、存在之謎等各個方面來思考和探討這一命題。如王翰的《涼州詞》,在盡情盡致狂歡作樂之時,仍表現出戎馬生涯的悲涼以及厭惡征戰的情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種既豪邁奔放又凄楚悲涼的情緒結構恰如其分地展現了征戰者的心理狀態。尤其是“古來征戰幾人回”一句,突出了戰爭給人類帶來的創傷,從而使“及時行樂”的主題具有了消極反戰的進步意義。而李白在《將進酒》中的詩句更使“及時行樂”的主題充滿了昂揚的生命意識: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東方的另一詩國——波斯的重要詩人海亞姆的《魯拜集》中的一些詩篇,雖然表現的也是“及時行樂”的主題,但卻是對人的存在之謎的探討。如在第24節詩中,詩人認為生命來自于土,歸之于土,一旦“沉淪成泥”,便毫無聲息,“永無盡期”,因此,人的生命的意義就在于“盡情利用”現實的時光:
啊,盡情利用所余的時日,
趁我們尚未沉淪成泥,——
土歸于土,長眠土下,
無酒漿,無歌聲,且永無盡期!
海亞姆甚至從陶樽、泥土等無生命的物體中,探討存在之謎和生命的價值,并借無生命的陶樽的口來敘說“及時行樂”的哲理:
我把唇俯向這可憐的陶樽,
想把握生命的奧秘探詢;
樽口對我低語道:“生時飲吧!
一旦死去你將永無回程。”(注:飛白:《詩海——世界詩歌史綱》(傳統卷),漓江出版社,1989年,第91,183,107頁。)
由此可見,當西方詩歌在古希臘羅馬文學中開始出現“CarpeDiem”這一詞語,并展開這一主題時,在先于千年的《吉爾迦美什》等東方詩歌作品中早已表現了這一主題思想;當西方尚處在中世紀的教會神權的統治之下的時候,東方詩歌中已經強烈地閃耀著具有人性色彩的“及時行樂”的思想,尤為重要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古時期東方詩歌中的這一主題,在不同的地理方位上表現了西方的人文主義的先聲。
注釋:
(12)飛白主編:《世界詩庫》第8卷,花城出版社,1994年,第81頁。